读小说会深度改变大脑吗？

利维坦按：

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读到帕斯捷尔纳克《噩梦》(1917)这首诗时的生理反应:” ……他指着冰峰发誓:‘亲爱的，睡吧，我会像雪崩一样再来。’ “（Клялся льдами вершин : Спи , подруга ,- лавиной вернуся . 阿九译)当时觉得背上好像有一股电流涌上后脑，读萨义德《知识分子论》的瞬间愉悦感（Representations of the Intellectual）时也有过。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与文章中的史蒂芬有关 · 金阅读《苍蝇王》的经历是一样的，但阅读文学作品是否会改变大脑结构是一个有趣的问题。研究表明，阅读可以从物理角度改变大脑结构，产生新的脑白质。其他研究认为，阅读与大脑记忆密切相关，当你阅读时，大脑会创造新的记忆。在此过程中，大脑神经元之间形成新的突触，在信息传递领域起着重要作用。同时，阅读加强了现有的神经通路。

（www.sciencedaily.com/releases/2009/12/091209121200.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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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阅读这个话题，大多数人可以谈论哪本书改变了他们的思维方式（大多数是在青春期阅读的）。 · 金（Stephen King）这本书是威廉 · 戈尔丁（William Golding）的《蝇王》（Lord of the Flies），那是他 12 岁时读的。

斯蒂芬 · 这部作品让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这本书似乎有一双手，是孔武有力的手，伸出书页，紧紧地掐着我的喉咙。”我们甚至不需要证明斯蒂芬 · 金的话是否正确，因为其实《苍蝇王》中的元素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都透露出孩子善恶的天生潜力。

当我们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我们的大脑时，主要有两种方显示这种变化 [ 1 ] 。一是暂时性变化。大大多数心理实验都是为这种现象而设计的。一般来说，暂时的变化相对容易察觉。实验者只需要定义某些控制条件，然后给志愿者一些刺激来唤起特定反应。他们假设，一旦刺激消失，志愿者的反应将回到基准水平。

这种反应是什么？只要可以测量，就可以。它可以是键盘上的按钮、心率、皮肤电导率等生理反应，也可以是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测量的大脑反应。这种实验通常非常有效，实验者可以重复实验，直到获得足够的分析数据。

当然，第二种变化是长期变化。测量这种变化要困难得多。当涉及到大脑时，暂时变化往往以非永恒变化的形式呈现，大多数神经科学家总是从瞬时信息处理的角度解释这种现象，而不是持久变化。

比如视觉皮层会对视觉的变化做出反应，但这种变化不能长期维持。一旦相关刺激消失，大脑的相应反应也会消失。当我们讨论原因时文学当这种文化形式引起的变化时，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大脑结构在这个过程中是否会有一些永久性的变化。为了找出这一点，测量方法必须完全不同。

适应生物系统的一般规则。例如，视觉系统会适应环境的整体亮度变化。中午阳光明媚的室外，柔和的白炽灯照明的室内，这两种环境的亮度差异应该说是相当明显的，但你也很难注意到。因为你的生理系统已经适应了根据环境条件随时调整视觉系统的需要。这样，大脑中相应的变化就更难探测到了。关于书籍如何改变人脑的研究并不多，主要是因为这一点。

2011 年，神经成像的新方法出现了 [ 2 ] 。据说这种方法可以测量大脑活动的稳定性模式。在此之前，我们只能用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在秒内测量大脑暂时性变化。

不是没有替代方案。结构成像是一种，但这种技术更像是为大脑的解剖结构拍摄快照，也不能详细描述人在经历某种经历后大脑的变化。此外，我之前发现，即使杀人犯的大脑也不会显示出明显的异常。

新技术实际上是功能磁共振成像的变体，称为 ” 静态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术 “（resting-state fMRI）。具体做法是让志愿者躺在扫描仪里，保持清醒，但什么都不做。此时，如果您继续使用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扫描此人 ” 静息态 ” 志愿者的大脑，大约十分钟后，图案就会改变。

大脑的每个区域都会显示出协调的活动，测量信号也会同步上下波动。我们称之为这些 ” 静息态网络 “，有时也叫它们是 ” 默认模式网络 “，因为它们代表了认的大脑活动模式，人们什么都不做。

当我们讨论文学等文化形式的变化时，我们真正想知道的是大脑结构在这个过程中是否会有一些永久性的变化。

到目前为止，神经科学家仍在争论静态网络的意义 [ 3 ] 。一种可能只是大脑的背景噪音，就像蜂房里的嗡嗡声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静态网络就没有任何功能意义，只是神经元静静地忙着工作来保持大脑和身体的正常功能，就像蜂房里的工蜂一样。

另一种可能性对研究人员更有吸引力：静态网络可做白日梦时可能会表现出大脑解剖结构。蜂巢理论（The Beehive Theory）支持者指出 [ 4 ] ，即使在轻度镇静状态下——在这种状态下，自发认知也会稍微缓慢——静态网络也存在。然而，所有接受过轻度镇静治疗的人都知道，轻度镇静不同于完全麻醉。

说是 ” 静息态网络 “，其实有点不合适，因为这种网络也可能受到其他任务的干扰。在实验中 [ 5 ] ，研究人员开始为同一批学生准备标准化法学院入学考试（LSAT）之前和备考 90 天后扫描了他们的大脑状况。结果发现，开始学习后，额顶叶静态网络中的连接得到了加强。

研究人员总结说，针对逻辑问题的强化训练加强了这种模式。也许，学生在接受扫描时，会不自觉地考虑备考内容。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学习这种行为——特别是在几天甚至几周内反复学习——使大脑本身有一些物理变化。因此，这种变化自然会延续到静息状态。

如果准备标准化法学院入学考试会导致大脑在静息状态下可以探测到的变化，那么阅读呢？

我想知道我们是否通过技术手段捕捉到斯蒂芬 · 金在第一次阅读《苍蝇王》时产生的革命性阅读体验。这个问题是我在 2011 年度实验的核心。

首先，我们必须确定这样一件事：读哪本书？几周后，研究团队的所有成员每天都坐在实验室中间的长桌旁。所有的团队成员，如本科生、研究生、研究专家和其他成员，每个人都说他们最喜欢的书，以及改变他们生活轨迹的书。有些人喜欢诗歌，有些人不喜欢诗歌，我们发现的志愿者可能不喜欢它，因为他们应该是年轻的本科生。

当然，很多人都提到了《哈利波特》（Harry Potter and the Deathly Hallows）是那年夏天最受期待的电影。然而，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假设大多数志愿者都读过哈利波特。所以只能排除。我们还讨论了那些经典，但同样，我们认为这些来自埃默里大学的志愿者可能至少读过其中一些。因此，这排除了我最喜欢的奥德赛（The Odyssey）、《罪恶与惩罚》（Crime and Punishment）和白鲸记（Moby-Dick）。当然也有沙丘（Dune）和基地系列（Foundation）。许多大学生一定早就看过这些了。

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喜欢的小说，但团队成员不能对二年级学生的大脑有足够的影响(大到保证能检测到)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协议。一些成员提出非虚构作品可能更有效，因为它们概述了真实的事件。然而，由于没有人能想到青春期有哪些非虚构作品改变了他们的世界观，这个想法只能放弃。最后，我们决定使用历史小说。这类作品是基于真实的历史事件和情节。小说形式的叙事风格可以使真实的历史事件更加生动。

最后，我们敲定了罗伯特 · 哈里斯（Robert Harris）2003 作品《庞贝》（Pompeii）。我还记得这本书刚出版的时候，我读到了它的享受。然而，因为这本书是出版的 8 几年前，它并不那么受欢迎，除了我，实验室里没有人听说过这部作品。

当然，每个人都熟悉主要故事：维苏威火山爆发，罗马巨贝上浇灌着火山灰，埋葬了城市和所有居民。哈里斯站在虚构的小说人物、工程师马库斯 · 阿提利乌斯（Marcus Attilius）视角生动地讲述了这个很多人都知道的故事。小说中的元素包括爱情、性、死亡和悲剧。这本引人入胜的书会在年轻人的大脑中留下持久的影响吗？拭目以待。

我们选择的实验对象是一群年轻人，9岁的年轻人，从大一到大二。在这个年龄，大多数人需要建立自己的身份和定位。种族、性别、阶级、人生目标，当然还有人际关系，都压在他们的心里。

我不希望庞贝能改变他们的人生观，但我希望它至少能在这些年轻人的大脑中留下长期的变化。最好的结果是，他们可以代入故事主人公的角色，体验主人公挣扎着从火山灰中拯救心爱的绝望和痛苦。

我们采取了双管齐下的策略，以确保志愿者仔细阅读文本。首先，志愿者必须阅读庞贝的纸质版。虽然当时电子阅读器已经逐渐流行起来，但我们不希望志愿者跳过阅读纸质书的步骤，所以我们给他们每人买了一本书。此外，我们还将整个作品分成几部分 9 一部分。志愿者在实验期间每天阅读其中一部分。第二，为了确保志愿者确实阅读了书中的内容，我们每天都会对他们昨天阅读的内容做一个简单的测试，直到下一部分。

至于大脑扫描的过程，我们计划让每个志愿者连续 19 每天早上（包括周末）来到磁共振中心进行静态功能磁共振成像扫描。每次扫描持续大约 7.5 分钟。在扫描过程中，志愿者们什么都不用做，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扫描结束后，他们将接受小测试。

为了评估志愿者在阅读文本时的投资，我们会要求他们对阅读时的兴奋进行评分。扫描开始前 5 天哪，我们不会给他们看任何文本，包括他们通常看到的东西，作为基准线。接下去的 9 天是阅读日，每天读庞贝的一部分。再之后又是 5 在我们什么都不读的日子里，我们将看看前一阶段的主动阅读是否在他们的大脑中留下了长期的变化。

我不希望庞贝能改变他们的人生观，但我希望它至少能在这些年轻人的大脑中留下长期的变化。

这是我设计过的最复杂的实验。 20 志愿者们连续接近 20 每天同时来磁共振中心，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读完整本书，听起来很难。为此，我们为每一位志愿者提供了服务 400 作为激励，美元的报酬。然而，我们仍然有这样一个机制：如果每个部分都不能完成，就必须扣除 100 美元。

此外，我们还通过以下问题提前筛选出了在阅读过程中投入更多的志愿者:” 上一本为了好玩而读的最后一本书是什么？” 作为大学生，他们每个人都会在学习期间阅读大量的经典作品，但我们真正想要的是那些愿意在业余时间花时间学习的志愿者。因此，受邀参加实验的志愿者在上学年至少读了一本课业要求以外的书。

最终，19 名志愿者（11 名女性、8 名男)完成了所有的实验。在仔细研究磁共振成像结果之前，我们必须确定庞贝是否影响志愿者的大脑。志愿者能否在书中代入阿提利乌斯或克雷丽亚？（Corelia，阿提利乌斯的爱)角色？他们会认为这个故事很有趣，还是只是没有任何情感共鸣来解释历史信息？回答这些问题的线索来自于我们每天提出的问题，以了解志愿者的兴奋。这些问题会根据志愿者每天阅读的文本内容略有变化，但总的来说会是这样的:” 用 1-4 你觉得看今天的内容有多激动？”

实验期间，志愿者连续 19 天空接受静息功能磁共振成像扫描。实验中间 9 前一天晚上，志愿者们阅读了小说《庞贝》的一部分。兴奋评级表明，志愿者越接近小说的高潮，兴奋就越高。

在阅读的前几天，志愿者的兴奋度只是略高于基准线。当他们读到第五天盛大的罗马宴会和狂欢节时，他们的兴奋开始飙升，当维苏威火山在第七天爆发时，他们又上升了。第八天略有下降，但当阿提利乌斯、他的爱人和所有其他庞贝居民被埋在火山灰下时，志愿者的兴奋达到了顶峰。整个兴奋曲线与传统的先抑后扬模式非常相似。

然而，考虑到每个人最终都死了，庞贝实际上应该是情节上的先推后抑模式。虽然两者之间应该有联系，但我们设计的问题并不能回答志愿者的兴奋是好是坏。兴奋曲线至少可以表明，小说《庞贝》确实可以对志愿者的大脑产生可测量的影响。如果兴奋曲线是直的，我担心志愿者根本没有认真阅读。

在确信这部作品至少暂时改变了志愿者的主观感受之后，我们开始分析他们每个人 19 天空中的静态大脑活动图像，以确定相应的变化出现在大脑的哪里。鉴于志愿者在阅读过程中的兴奋性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种变化应该出现在与情绪相关的大脑区域。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相反，我们发现变化出现在一个由轮辐模式组织的网络区域，神经中枢集中在左颞叶，称为 ” 角回 “（the angular gyrus）区域。据我们所知，这个区域对语言理解至关重要。因此，该区域的相关变化代表了真实阅读行为的延伸效应，类似于运动后肌肉的反应。

在大脑预测功能的背景下，结果更加清晰。正如我之前提到的，大脑本质上永远不会处于真正的休息状态。我们可以将静态网络(默认网络)视为大脑在处理最近的事件时进行动态切换的网络。就我们的实验而言，最近的事件当然与阅读庞贝有关。大脑的相应变化反映了这些事件进入个人大脑和个人体验的整合过程。需要指出的是，左颞叶上的这些变化只出现在志愿者阅读小说的过程中，然后回到以前的状态。

为了验证小说是否对志愿者的大脑造成了影响长期性改变，我们还需要找到另一种模式，一种模式，直到志愿者开始阅读小说并继续阅读。结果表明，只有一个神经网络的变化符合这种模式：感觉运动神经条带（the sensorimotor strip）。

这个结果让我们大吃一惊，因为我觉得运动神经不是我之前预测的大脑情绪区域。感觉运动神经带位于大脑中心沟的褶皱中，触觉冲动从这里进入大脑皮层，运动冲动从这里离开大脑皮层。那么，为什么阅读小说会改变该地区的神经活动呢？

阅读小说可能会唤起与身体感觉相关的神经活动，这些活动的痕迹将持续到志愿者接受静态功能磁共振成像扫描。事实上，庞贝确实是一部画面感很强的小说。其中，对罗马时代盛宴和狂欢节的描述，以及整个庞贝城上倾注最终熔化状态的火山灰的描述，可能会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种解释也符合具体的语义理论——这种理论认为，与某种动作相关的相应大脑区域也负责在思维过程中表达这种动作。

换句话说，当你读到有人打本垒打时，你的大脑会打开本垒打的压缩图像，然后模拟感觉运动皮层。在感官层面，结果是相似的。在另一项大脑成像研究中，志愿者阅读 ” 头脑发热 “” 态度坚定 “” 重磅炸弹 “” 粗俗语言 ” 等待文字表达。结果表明，阅读这些短语本身与感官神经条带活动有关。这表明，与触觉相关的概念将重复使用已经负责相应物理感知的大脑区域。

文学作品将使读者沉浸在作者创造的世界中。读许多小说时，读者都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志愿者觉得运动神经网络在阅读庞贝时会发生变化。尽管这种变化相当微妙，但最重要的是，志愿者读完小说后仍然存在。然而，志愿者读完庞贝后，我们的实验 5 天结束了，所以我们不知道这种变化能持续多久。

即便如此，有一点是肯定的:运动神经的变化确实能与人们阅读时的主观感受产生共鸣。回顾那些改变了我生活的书——《基地》系列、沙丘和后来的《唐黄的教诲》（The Teachings of Don Juan）和《故意破坏帮》（The Monkey Wrench Gang）——现在真的想不起具体情节了。然而，我仍然记得书中主人公哈里的生动形象 · 谢顿（Hari Seldon）、骡（The Mule）、保罗 · 亚崔迪（Paul Atreides）、唐皇和萨尔维斯医生（Doc Sarvis）。

从事后的角度来看，我一定被他们的反偶像主义特征所吸引，因为他们都嘲笑传统的社会规范，从而开始了自己独特的人生之旅。这些角色融入了我的身份，至少眼中的一部分。

参考文献：

[ 1 ] www.liebertpub.com/doi/10.1089/brain.2013.0166

[ 2 ]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360990/

[ 3 ] direct.mit.edu/netn/article/4/1/30/95807/Questions-and-controversies-in-the-study-of-time

[ 4 ]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306987719302129

[ 5 ]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657728/

文 /Gregory Berns

译 / 夏冰

校对 / 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 /lithub.com/how-do-the-books-we-read-change-our-brains/

本文基于创作共享协议（BY-NC），夏冰在利维坦发布